Monday, March 23, 2015

第四章:苑木镇篇:赤地女桑

     苍籍山顶,帝女桑。


      烈火熊熊中,暮年全身戒备的望着眼前那只六尾黑狐。黑狐毛发乌黑得发亮,一双赤红双眼盯住暮年,那冰冷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它可爱的外形。

      一妖一狐僵持着,谁都没动。

      小白赶到不久后,羽棠也到了,看到了那片火海和眼前这阵仗,又是一惊。
    六尾黑狐仍然紧盯着暮年,那狐狸口居然发出男子浑厚的嗓音道:“小白你好大的胆子,保密保得不错。”

      羽棠张大了嘴,心里叫了声乖乖,这只六尾黑狐居然能说话,今天的奇事可真多。

      小白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黑狐啊,这个,上古留下来的妖族已经不多了嘛,九头妖就剩他了,我们狐族应该帮帮忙保留这个品种,毕竟九尾狐也算上古的神兽你说是不是?”黑狐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我倒不是在意他杀了人族,只是在乎他破了规矩,羽决定下的这个规矩不能破,为了我们的同类牺牲一个罪有应得的品种不算什么。”

      羽棠再次听见羽决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阵涌动,祖师爷和妖族果然有些渊源,而且不止有些有渊源,这渊源还颇深。

      小白还要说些什么,却听暮年道:“要杀我是吧?那就来吧。”小白急道:“黑狐,它受伤了,改次吧好不好?”黑狐说:“你不忍心可以到一边去,我自己来就好。”暮年也到:“小白,这样最好。”

小白连连摇头:“暮年,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黑。”说罢她缓缓走到了黑狐身边。

“轰!”火海内再次发出了巨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也许是刚才距离远了,羽棠觉得刚才的那声巨响没现在的来得猛烈,前者像是警示,后者却像是愤怒的咆哮,再看那跃跃欲跳的仿佛随时泽人而食的火焰,就好像什么被囚禁了很久的猛兽要被释放出来那样。

黑狐道:“看来那定魂珠关不了她了,我和你说过,强行将死灵植入会遭到反噬,你就是不肯听。这些捉来的女子,就是想用她们的灵魂帮忙巩固这死灵的残魂残魄吧。你明知道着帝女桑是上古至纯至阳的神器,最经不得死魂沾染,还要硬将她们置在桑树里,你是想烧了整片赤雪林吗?”

暮年没有说话,羽棠却了然。原来这妖捉走年轻女子不是为了吸取她们的精气,而是要她们的灵魂,可具体用来做什么,他却不懂。

小白道:“若定魂珠压制不了她的魂魄,将她的魂魄逼出,那时候不止会对帝女桑带来损害,她也就只能立即灰飞烟灭了。暮年,你这样做反而害死她!”暮年抬起头来,面上有悲凉的笑意:“害死她?反正她早晚都会死,倒不如冒险试一试。”小白面色一变,黑狐的狐狸眼里也透着一丝不信:“你是想”暮年却冷冷的打断他道:“是又怎样?她有什么错,不过是错付了真情,更错付了性命而已。”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暮年,你这是何必呢?”小白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晚了?不,有我在,我不会让她灰飞。”暮年语音未落,突地动如鬼魅,闪身到羽棠身前。羽棠灵力虽然不弱,但是奈何受了重伤,行动缓慢了不少,而且这下乍然突变,连黑狐和小白都来不及反应,羽棠更是防不慎防,一下子就让暮年揪住了衣领一把提起。羽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见小白叫道:“你放下他!不关他的事,他可是个男人,没用的!”

暮年深然一笑:“他的灵力不一般。”他望了羽棠一眼:“他的灵力里藏有妖力,至少能帮助一些。”说罢随手一抛,竟将羽棠扔进了那滚滚火海。

羽棠连呼喊都来不及,整个人迅速的沉入那一片赤红中。

小白愣愣的看着羽棠消失,半晌后才阴沉着脸道:“暮年,你疯了。”

暮年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我不应该放过你。”小白素手一扬,手掌凝起了一道白光,漩涡似的在手掌上流动。
暮年双眼血红,双掌也腾起黑气,黑狐狐口微张,黑光凝聚,流转不止。蓄力间,两道黑影和一个白影同时足尖一点,纷纷跃起向对方冲去,赤红之中黑白相映,显得格外分明,却又是格外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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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棠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在那一团火红里漫游飘荡。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全身浴火焚烧,反而皮肤外除了热以外便再无其它感觉,更没有半点火光在身上点着。相反地骨子里透却有股灼热感一点一点地如寄生虫一般腐蚀着自己的骨头,就好像一道小小的火苗点在了身子里,慢慢灼烤着四肢百骸,缓慢而刺痛。他原想以灵力相抗,偏偏自己修的是火灵,而动用风灵也只能加强热流的扩散,如此无能为力,当真是令他痛不欲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羽棠觉得骨头开始溶化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透过熊熊烈火细微而绵密的传来,丝丝流入体内,使得他那被热度搞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一些。

羽棠灵识一恢复,便默默以心眼视察着体内。他发觉那寒意虽弱,却慢慢的减轻了自己体内的灼热。他暗吃了一惊,连忙凝神聚起风系灵力鼓吹着那寒意并将其扩散与热流相抗,虽并不能击退热流,却也消减了不少痛苦。

      这么一来羽棠倒是恢复了不少力气,他一边以风灵辅助寒气抵抗体内之火,一边寻找那寒气的来源。照理说,这一片火海怎么会有寒气呢?这寒意带着异常刺骨的冷,就像千年玄冰一样,在这狱火般的地方出现着实不太对劲。羽棠以风来探寻寒气传来的方向,渐渐摸索出来后,他再以风灵之术凝聚热风将自己顺风飘流到寒气源处。

      羽棠在一大片火红热浪中,看见一道若隐若现透着幽蓝色的光,就像在打铁炉里的蓝晶石一样。

      羽棠驱动热风将自己送得近些,那寒意明显加深了许多。

      他正思索着这幽蓝的光究竟是什么,突然那片幽蓝突然迅速漫开来,羽棠整个人一下子便被笼罩在那团冷光里。寒风包围着他强行向前拖曳,他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就往前急速飞驰了去。

      羽棠全身被冷风刮得生疼,身子飞旋的极快,眼前那光亮却慢慢暗了下来。

      “砰”的一声羽棠身子重重的撞在一个又硬又冷的墙上,随即又摔了下来,只觉得四肢欲裂,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奈何这一撞直撞得他两眼昏花,模模糊糊只看到了一团绿光,毫无目的之下鬼使神差的就随着亮光走去。走了几步,脚下不支,直直扑倒在那绿光前,口中咸腥再也憋不住,一口吐在了那绿光上。

      一口血吐了出来,羽棠只觉得舒服了许多,视觉也慢慢变得清晰。四周景物入眼后,他发觉自己其实扑倒在了一个圆形的石床上,石床的正中央的软垫上,放着一颗泛着绿光可握在手掌般的大小的琉璃珠子,而珠子表面一大半被刚才他吐的血染红了。

再看仔细一些,与其说是珠子发出绿光,倒不如说是困着那团绿色。那绿光却十分不安分,拼命流动撞击着琉璃珠子的各个表面,好像想逃出来一样。

还有如蜘蛛丝般的条条细丝,透着流转不定的蓝光,由远至近四面八方的接连着珠子表面,每当绿光撞到珠子表面,蓝光便渗入珠子,然后一个幽蓝光幕如屏障般漫开,将绿光生生挡了回去。

羽棠顺着那蓝色细丝看去,这一望,他只觉得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内里又有些什么在翻腾着。

三十多具未腐烂的年轻女尸靠着发出阵阵寒气的冰墙围室而坐,那蜘蛛丝般的蓝色细丝贴住了她们的胸口,一直延伸到琉璃珠表面。

羽棠吞了口水,环视了自己的所在地,才发觉是个圆形的冰室,四周都是发出幽蓝寒气的玄冰,无怪这些女尸都没有腐烂。

这些女尸,大概就是苑木镇消失的少女,果然是被捉来这里了。看着阵仗,果如他所料,这妖却不是要她们的精气,是冲着她们的魂魄来的。这些女子虽死了,但是暮年却趁着魂魄未散时将她们带了进来,以这细丝牵引着她们的魂魄来和这珠子内的绿光相抗。虽说这些女子的魂魄尤在,但是每和绿光相抗一次就变得薄弱一次,如今肉身已坏,即便强行将灵魂放回肉身,亦是回天乏术了。

但暮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羽棠回过头去,看着那颗琉璃珠里拼命变换方向撞击的绿光。

你到底是什么吗?

绿光反复的撞击着琉璃珠,看着是至死方休的气势。

这一来一回的碰撞,绿光撞向了染有羽棠的血的表面,蓝色的光幕再次挡住了它,可这一次绿光却没有如常弹开,却停在了染了血的珠子表面。

羽棠张大了嘴,看着那绿光吸血一般的隔着蓝光幕把那血迹吸入,绿蓝红交映下琉璃珠上的血渐渐消失,化作一道道红烟与绿光融为一体。

绿光吸饱了血,又开始撞击着琉璃珠,而这次明显的撞击加强了很多,蓝色的光幕却减弱了些。

羽棠看了一阵,心中一动,运起灵力化指为刀,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上割了一道伤痕,然后挤压伤口将血滴在珠子上。

绿光如他所料吸收了鲜血,然后又继续撞击。他想了想,将伤口弄得深些,流出更多鲜血洒在了珠子上。

这回那绿光却停住了,并没有吸血也没有继续撞击,绿光不动,蓝色的光幕也没出现。羽棠觉得奇怪,右手移近珠子一些,想探探它的反应。

就在这时,那绿光却如发了狂一般的强盛了起来,蓝光幕想包围它,却一下子被绿光压了下去。而羽棠的右手如被磁石吸引一般,不受控制的紧紧贴住琉璃珠子。他暗叫不妙,想要抽手拿手掌却被死死吸住,仿佛这小小琉璃珠有着什么力气似的,他怎么用力都抽离不得。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被什么刺激了的翻腾不止,热腾腾的血液顺着血管急速流向右手掌的伤口,最后流入那团绿光中。

绿光如饿鬼一般贪婪的吸食着他的血液,那连接着琉璃珠的细丝蓝光流转得更快,那团绿色也越来越亮,在那幽蓝色泽中就如幽冥司的鬼火一般。

羽棠试图用左手拔开贴在珠子上的右手,却是徒劳无功,不禁大为焦急。他本来就失血不少,如今又被着绿光如此抽取大量血液,渐渐得便开始四肢无力,双眼发黑。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血就快被抽干的时候,突然绿光停止了吸血。羽棠的右手如皮筋般软绵绵的无力落下。 他原想离开石床远一些,却因失血过多无法走动,只能勉强坐起身子。

他抬头望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具具女尸如牵线木偶般连接着细丝凌空飘起,绿光大盛,细丝收拢,女尸纷纷如陨石般重重撞向那团绿光。羽棠见状连忙拼起剩余的力量翻身滚下石床,避开众女尸和那越发强盛的绿光。他跌落在冰冷的地上,勉力的连爬带滚的离开石床,最后靠在了冰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绿光里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羽棠听见了琉璃碎裂的声音,还有骨骼断裂的噼啪声,空气中更蔓延着一股极重的血腥气。

那团绿色越发盛大,里面还泛着淡淡的紫光,羽棠依稀认得,这紫色很像自己灵力所结出的光量。

骨骼断裂的声音越发响亮,绿光透紫气渐渐收复,缓缓形成一个绿囊,就如一个未成熟的花苞一般。绿囊里面似有黑影,羽棠勉强辨认,好像是个人影。

羽棠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看到了眼前这一切,他还是忍不住惊叹了起来。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状况,平时就算多困难,他都能由着几分控制局面的把握,可如今这般没头没脑、没源没由的,他只觉得自己除了茫然,也就只有有些自尊心被打击得颓然。

羽棠正自颓然,突然那绿囊如花朵绽开般毫无征兆的开启。绿光刺眼, 羽棠忍不住举手挡住了双眼,可他却还是能看到,耀目绿光里那个正舒展着身子的婀娜身影。

绿光淡去,所有的女尸却都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一件件的掉落了一地的衣裙和眼前这个女子。那一头长长的乌发随着初醒似的的猛然抬头,在空中利落划过了一个孤,然后丝丝落下,如黑绸一般笼盖着她雪白躯体。 玄冰的幽蓝光泽映出了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雕塑一般,半份瑕疵也无。尤其那双黑玉般的眼眸,水灵灵的就像将天底下所有灵气都吸收了一般,且带着一丝天真的茫然,在寒冷的冰室里,显得更加娇弱不胜。

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一切太过突然,也也许是因为震摄于眼前这个女子的绝世容颜,这一刻,向来多话的羽棠完全说不出话来,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隐约觉得自己闯了祸,却说不清自己闯了什么祸,饶是他平日机智机灵,如今却无法理清至今所发生的一切。
女子双手环着身子,颤抖了起来,细白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羽棠甩了甩头,一边运着火灵撑起身子,细细的看着那女子。幽蓝的光泽中,她的身影映在了冰墙上,嗯,她不是妖,也不是鬼。

女子身子颤得厉害,渐渐栽倒在了石床上。

羽棠缓了缓神,勉力走到石床前,却警惕的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他看女子全身一丝不挂的,连忙非礼勿视的转过头去,随手捡起女尸们所留下来的衣裙胡乱的罩在她身上,双眼始终看着冰墙:“你是谁?”

女子茫然的看着他,只是紧紧拽着衣服,不说话。

羽棠偷望了她一眼,见那衣服确实盖住了她的身体才敢和她对视。但是他还是不敢太过靠近她,如今他失血过多,灵力大不如前,若是这女子突然发难只怕他命休矣。

可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

四周三十多具女尸不见了,只剩下凌乱的衣裙落了一地。那颗琉璃珠子也不见了,绿光被释放出来后,这个女子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羽棠想了想,突然大起胆子,在石床坐下然后一把拽住了女子的手腕。女子却如人偶般任其所为,完全没有半点抗拒,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羽棠盯住她那雪白手腕半晌,面上有些犹豫,但还是化指为刀,在她的腕处割了一下。

女子一声不吭,面上完全未显痛意,仿佛羽棠正在她手上绘图,而不是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

伤口处鲜红血珠流出,顺着白皙手腕低落在石床上。

鲜红色的血,伤口也没有愈合

羽棠愣了愣,鬼无血无形,妖有形无影,这女子即有血有肉,有影有形,却伤口却没有自动愈合,只怕是个人。他急忙捡起地上衣裙撕了些布条,帮女子包扎伤口,有些抱歉的道:“真是对不起啊姑娘,我不知道我说你这般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妖是鬼还是人,所以就没关系,这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痕的。”

女子看着那包得像捆春卷一样的手腕,一双大眼充满好奇,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对羽棠的话丝毫没反应。

羽棠皱着眉头看着她,凑近了点道:“姑娘,你,听见我说话吗?”

女子猛然抬头,差点就撞上了羽棠的下巴,羽棠心有余悸的退开了些。还拍着心口的当儿,女子却身子向前倾,那张绝美的脸庞停在了他鼻尖前几分,呼吸可闻。

羽棠一时搞不清她想干什么,眼前这放大了绝世容颜,却叫他一时乱了心神,忘记了他其实可以推开她。

女子看了他一阵子突然伸出玉葱般的食指在他的脸上点了一下。

羽棠秉住了呼吸,等着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女子看了看自己的食指,在羽棠的脸上又戳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白嫩小脸上也戳了戳,发现新大陆般的盯着那食指,缓缓坐回了原位。

羽棠摸了摸脸上被戳的位置,狐疑的看着女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还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的食指,显然进入了思考的三味境。

羽棠忍不住道:“姑娘…”女子抬头看着他,右手食指未收。羽棠被她看的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姑娘你…”谁知一句话还未开始说,女子突然也开了口,娇柔的嗓音有些抖,也有些模糊,就像幼儿学说话一样,跟着他说了句:“姑娘你

羽棠摇头道:“我不是姑娘,你才是姑娘。”

“我不姑娘,才姑娘。”

“你干吗学我说话?”

“你干吗,我说话?”女子就如鹦鹉般,学着羽棠说话,却总是记不全,话说得一半一半的。

她莫非是个傻子?羽棠挠了挠头,女子也跟着挠了挠头。他瞪着她,她也瞪着他,他叹气,她也叹气。

羽棠心里骂了声娘,原本是想抓妖,结果破了祖师爷的禁制,妖族自己打了起来,自己被晾在了一边,然后自己还没弄清来龙去脉,就被那个暮年扔进了这个怪地方,连这是个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现在还捡了个这么个活宝,这一连串事情加起来都能够写成一本话本子了。

羽棠用力的拍了拍后脑勺,女子也依样葫芦的拍了拍,却用力过猛身子禁不住往前栽倒。

羽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混乱的脑中迅速整理出一个方案,还是先别管这个女子,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经。这么一会他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便站了起来想好好观察这个冰室,女子见状也想慌慌忙忙得跟着要站起,哪知双脚才着地却支撑不到半刻整个人就开始往旁倒。羽棠忙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子,一放手她又开始前倒。连试了几次,还是一样,也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不会找重心,总之就像刚学站的婴儿那样,站立不久就摇摇晃晃的开始倒下
“你连站都不会吗?”羽棠扶了她几回,越发不耐,气呼呼地瞪着她。而她就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那双眼有着无限委屈,一眨一眨的回望着他。羽棠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泄气,只觉得平生未曾这般无助过,他半扶半拖的将女子重新安顿回石床,耐心的道:“你坐这里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女子歪着头看他,半晌又回音般地说:“坐在这里不要乱动,知道了吗?”这回落下的字数却减少了。

羽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了指女子:“你,”又指了指石床,“这里,不要乱跑。”女子指了指自己,“你,这里,不要乱跑。”羽棠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等我。知道吗?”女子指了指他:“等?”羽棠道:“对,等,懂了?”女子这次倒没有重复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羽棠怔了怔,也不知女子是否真的听懂了,他走了两步,见女子仍旧乖乖的坐在床上没有跟来,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经过了大半天的折腾,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如今的所在地。

与方才那一大片赤红的火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里四周都是蓝幽幽的玄冰,冰块腾出朦胧寒冷雾气,整个冰室冷得不像话,若非羽棠修得火灵能时时暖着自己的身躯,早就被冻伤了。一念及此,羽棠瞥了正在搓肩膀的女子一眼,再次回身捡起两件衣衫,囊粽子般地囊起了女子,女子乖巧的看着他一层一层的将自己囊起,安静得像只看着主人办事的小宠物。

羽棠见女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女子还未说话,羽棠已经自答道:“你当然不知道,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呢。”女子那被囊得仅剩的一个头偏着,牙牙学语似的说了句:“说,谁呢?”羽棠没好气地道:“跟你说那么多,也是有听没有懂的,眼下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可出去了时那一大片的火,又会怎样?”羽棠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他们说过这是那个什么帝女桑,这是既然是棵树,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冰室呢?”他站了起来,托着下巴在冰室里来回踱步,“死凤凰曾经说过,阴阳两级,阳极之处必有阴眼,阴极之处也必有阳眼。这是极热之处,必有极寒之地,这地方往往藏在最深处,若说帝女桑是极阳之物,这里莫非就是这帝女桑的阴眼吗”他奔到墙边将脸贴在了冰墙细细听了半晌,却什么都听不见。

那女子一直探着脑袋看着羽棠忙碌,这时羽棠绕到了自己身后的冰墙那里,像转过身子去但全身却被大量的衣物囊住,行动不便之下,却像个大粽子般从石床滚下来,还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几转。羽棠正专心的研究着冰墙,听到了声响忙赶了过来,看见那女子一个蛹般地在地上蠕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无奈。他将女子扶起,叹道:“你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省心呢,小丫头。”

女子注视着他,柔柔的说了句:“小丫头。”

“我不是小丫头,你才是。”羽棠揉着额角,叹道:“我叫羽棠,羽棠,听见了没有,不是小丫头。”

“羽棠小丫头。”

“你再说小丫头你信不信我…”羽棠气恼的瞪着她,狠话还未说,却被她那冒着水气的翦水双瞳看得没了脾气。他放缓了语调,指着自己,一字字道:“羽棠。”

女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羽棠却没有发恼,只是重复道:“羽棠。”

女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融冰化雪般,整个冰室突然有了一阵暖意,羽棠觉得呼吸窒了窒。

女子声音甜甜的,发音却很准确:“羽棠。”

羽棠不止呼吸窒了窒,连心跳也窒了窒。

“羽棠。”女子似乎很欢喜,笑容明晃晃的更灿烂,不停地道:“羽棠,羽棠,羽棠。”羽棠回过神来,一句句羽棠在耳边嗡嗡的响,忙伸出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嚷道:“够了够了。”女子眨了眨眼:“够了?”羽棠点了点头:“对,够了。”女子神情似懂非懂,确真的住了嘴。

羽棠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轰!”的一声,整个冰室剧烈的震动了起来,随之听见“咔咔”的破裂声,只见四周冰墙上出现斑斑裂痕。羽棠还未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轰隆!”的巨响,连带着冰室更加猛烈的摇晃着,冰墙上火光隐约可见,白雾却越发重了,却是玄冰溶化时被热浪蒸腾化作的雾气。

羽棠觉得身下一片湿凉,低头望去,却见地上亦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幽蓝中赤红火光越发明显,而由玄冰结成的整个冰室正迅速的溶解着。羽棠又惊又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轰隆巨响不绝,整个冰室龟裂的越发厉害,仿佛瞬间便能迸散开来。

“羽棠?”女子声音带着茫然,不安的看着他,羽棠此时却什么都想不到,脑海里飞旋过几个念头却统统都不管用,真正体会到了无计可施的感觉。

“砰!”羽棠和女子同时循声望去,去见一正着火的巨干撞开冰墙,裂痕“咔咔咔”如被传染一般迅速蔓延,最后“咔啦”的一声,羽棠和女子都纷纷失去了重心往下掉。整个冰室刹那消失,只留下乳白雾气,飘散在火光中。

羽棠身子急速下坠,热浪滚滚袭来,刺得他全身又痛又麻,热辣辣的疼。他勉力保持镇静,凝聚风灵召起热风将他托住停止往下跌,才刚稳住身子,却见了那女子叫了一声:“羽棠!”,正往着身下那一片火海掉去。羽棠不及救援,只能唤起离女子最近的热风卷向女子,念力所至,热风将女子重重抛起,半空中囊在女子的身上的数件衣衫掉落,仅剩一件月白外衣披在身上,热浪所至月白衣衫也变作了焦黄之色。

羽棠足底生风,乘风蹈海似的赶到女子身边,一把抱入怀里。女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惊喜道:“羽棠!”羽棠还没说话,突然身后似有重物急速飞来,忙向旁一掠,却见一正燃烧的巨形枝干擦肩而过,在他紫色的袖子烧了一个洞,笔直的坠入那一片赤红中。

      羽棠惊魂未定,他抬头一望,看见无数燃火枝干若一颗颗陨石般坠落,竟是整棵偌大桑树在坍塌断裂。

      羽棠暗暗叫苦的当儿,也终于弄清了自己在那里。方才所处于的那冰室是这帝女桑的冰眼,也就是阴眼。阴眼毁,孤阴不长,独阳必衰。冰室看来是帝女桑主要命脉,冰室一旦被毁只怕这帝女桑也无法保住了。而他们此时多半正处于桑树和燃烧着这桑树的一片火海的空隙间。

      “抱紧了!”羽棠驱动风力,一边躲避着各个巨干残枝,一边在这熊熊烈火中寻找出路。其中不时有火舌吞吐,仿佛欲择人而食,所幸他所习的灵术属风系,只要有风的地方他就能够使出风行之术,便如空中飞禽一般。但饶是如此,羽棠虽尽力闪避衣服还是被烧了几个窟窿,头发有些也变得焦枯,而且这么一来不停的躲闪却无暇分身去寻找出路,灵力逐渐消耗中,羽棠越见焦急,行动逐见缓慢。

      汗水不断渗入眼睛,除了一片火红,他什么都看不到。

      女子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见他满头大汗的虽不明白却也跟着心慌了起来,她学着羽棠环顾四周,她一处一处看去,突见一处虽然火光澎湃,仔细看去却能看到一丝缝隙透进来的夜色。

      “羽棠!看”羽棠见怀中女子兴奋的指手画脚,百忙中还想到她什么时候学会了看这个字。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火舌吞吐处就如一道欲掩未掩的门,夜色得漆黑就如在火堆里熏烤得黑豆,微小却那么的明显,给在危难中的人带来了生机。

      狂喜中,羽棠抱着女子却渐感吃力,他放开女子,一手牵着她一边聚起风力托着她。他看准了那唯一的缝隙,深吸了一口气,对女子道:“我们走吧。”

      女子看着他,脸上一丝惧怕也无,对他笑了,一片火海中如盛开的红莲,娇艳不可方物。


      羽棠胸中豪气顿生,拉着女子,拼起全身的灵力,风速向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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