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毒杀
夜晚,秋风,海鲨帮后山林子。
林越凡和李晋相对而立,夜风轻吹,二人衣发飞舞,默然不语。过了一阵,林越凡突然说道:“是你了吧?”李晋闻言心神领会,点了点头。
“刚才大好机会,干吗不杀我?”
“刚才那一剑,明明就是你比较快,你先放弃的,怎么反过来问我?”李晋不懂。
“我受雇于人,只杀海鲨帮四当家和盗取如意明珠,并没有要杀你。”林越凡缓缓的道,“你不同,你却接了要杀我的单。”
李晋眉头皱起,低头想了一下,突然说:“那个单我不打算那么快完成,今夜只想做海鲨帮的单。”
林越凡倒暗暗吃了一惊,这算什么答案?
“现今我是打不过你的,我知道的。”李晋收剑入鞘,“等我磨练够了,我再来找你好了。”
林越凡目光锐利盯着眼前这个青年。
不错,也许单打独斗,现在李晋的却还不是他的对手。
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决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那么多种杀他的方法,这小子居然选了比武决生死。
“那现在怎样?你还抢我明珠吗?”林越凡从怀里取出如意明珠,明珠在黑暗中发出淡淡柔光,照在林越凡脸上。
“我抢不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平分,你把明珠给我,你杀人。我们个人分一半的酬金,谁也不吃亏。”李晋说道。
林越凡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子居然跟自己讨价还价?
自己从未和别的同行合作过,更别说分桩。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能我盗物,你杀人?”
“我若拿不回明珠,肯定得让燕子唠叨上好几天的。再说,物根本就不是你盗的,若宝物我们盗,人又我们杀,你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但我若失了珠子,酬劳可会降半,你那里,人死了,珠子盗了,酬劳可使能拿齐。”
“你只有一人,我们这里却有两个人,分了也就差不多了,要不这样,我不拿杀人的那份好了。”李晋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只手伸到林越凡前。
林越凡默然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我认栽。”将明珠抛到李晋掌上,一脸无奈。
李晋接过明珠:“你怎么就那么不守规矩,直接用抢的?”
“我一向都是这样的,要不真让自己去开锁吗?我可不会。我最怕开锁了。”林越凡哈哈笑着。
李晋也忍不住笑了,这人跟自己一样嘛,都怕开锁。
两人这般聊着,倒像是朋友,看不出是死敌。
“罢了,我得去干了那个四当家。”林越凡边转身边挥手,消失在林外。
“准备好了,再来找我………”林越凡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然后随风消失了
李晋手握着如意明珠,淡淡珠光照在人面,呈青白之光,令人无法猜透其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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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应馆内,莫登霜看着变成一半的酬金,还有站在身前的李晋,眉头微皱。
照理说,就算目标不是自己刽子手杀的,但只要目标死了,刽子手依然可以获得酬金,只要雇主不知道杀手另有其人。
林越凡还了珠子,杀了目标,只能得到一半的酬劳,反观必应馆,物盗了,人死了,应该尽享其酬。
但这个李晋,居然自认没杀到人,将一半的酬劳退给雇主。
剩下的,全给了负责盗物的燕子神偷。
这小子究竟在想什么?莫登霜一时也猜不透,哪有人干这一行干得那么老实的。
“你让林越凡去杀人?自己拿珠子?”莫登霜又问了一遍。
李晋点了点头。
“他居然同意了?”莫登霜拈着须,脸色狐疑。“你跟他交手了?”
“嗯,但我打不过他。”李晋回答得很老实,却又令莫登霜的额纹加深。
“你想用单打独斗的比武来杀他?”莫登霜脸色不太好,任人听见李晋要用的方式,都不会觉得好的。
对方可是神啊。
刺杀、下毒,或任何伎俩都比直接决生死来得安全。胜算也高很多,而且保住性命名的可能性也大些。
决生死,只有两个结果,
生或死,且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
这小子到底是自信过头,还是……….
拱手告退,李晋一言不发的离开,莫登霜眉头舒展开来,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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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市集,李晋陪着妙凌漫无目的的乱逛着。
李晋近日来忙得厉害,已经好些日子没陪陪妙凌了。
妙凌也是明白事理的女孩,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这是情人想做的事。
今天难得李晋不需要出门,便陪着妙凌四处走走,他知道女孩都喜欢逛街。
到了一间首饰店外,妙凌想进去看看,她知道李晋没兴趣,便着他先到附近走走,过了半个时辰再在约好的茶楼见面。
李晋闲逛着,看着来往人群,心里突然生出异感。
自己,也好久没有那么悠闲过。
从柳研星受伤至今,已近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接了无数的单,大的小的,接受无数的训练,挣了许多钱,以前看都不看自己的人也开始变得有些烦人,身边的人,也无端多了起来。
李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瞩目,却开始怀念,以前闲闲的日子。
人就是矛盾啊,李晋苦笑摇头。
“老板,替我捉味药。”一个娇柔声音从邻近药铺,穿过人群吵杂声,传入李晋耳里。
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绝色的白衣女子,提着黄色药包,从药铺走了出来,俏脸上神色颇为复杂,可归类为忧郁。
李晋认得她,嫣翠阁。
那女子突然一抬眼,也往这里望来,一扫抑郁之色,对李晋笑了笑。
李晋愣了愣,也报之一笑。
女子往李晋走来,停在他面前,笑说道:“是你呀。”
李晋有些吃惊得说:“你认得我?”
“知道呀,那个拿剑扔林越凡的,”说着她还比了个扔剑的手势,“你是那个躲在假山后的对不对?”
李晋挠了挠头:“真的让你发现了。”女子掩嘴笑道:“我本来不知道的,后来你的心跳实在跳得太厉害了,才稍微感觉到,也不肯定到底是不是有人。”
李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姑娘那一天没怎样吗?你怎么逃得出来的?”
女子笑了笑,突然凑近李晋耳边,低声道:“我们是同行。”吐气如兰,弄得李晋的耳朵脖子又酥又麻。
李晋吃了一惊,害怕街上人多,让人不慎听去二人对话,忙将女子拉入后巷,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女子掠了掠额前秀发:“是啊,我叫谢情兮,是乾坤道的人。”
“无怪当日你没死。”李晋恍然。
“也多亏你的打岔,要不我八九成也是得死,”谢情兮眨了眨眼,“喂,你知道吗?我不只和你同行,也和你同道哩。”
李晋愣了愣,一时会不过意。却听谢情兮在耳边说:“当日你没杀他,将来传奇落到别人手里,别要后悔了。”说着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
李晋反复思量着谢情兮说的话,始终不得要领。
传奇,落到别人手里吗?
李晋剑眉皱着,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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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宁城,迎风阁。
莫登霜替灵水静倒了杯酒:“好几个月过去了,你那边的刽子手还没有消息吗?”
“慢慢来,比较快。”灵水静将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还是你们必应馆急着要赚老子的钱?”
莫登霜哈哈一笑:“好奇罢了。你家那个究竟想用什么方法把林越凡解决掉?总不会像我家那个那么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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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的,”林越凡家里,谢情兮在厨房里烧着菜。
“但再不动手,我恐怕再也无法杀了你。”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液体慢慢地入熬得滚香浓郁的汤水中。
“你这人,若不杀人,怎么这么好,这么温暖?我都快被你烫伤了,你知道吗?”情兮喃喃的说着。
嘀嗒,一颗晶莹水珠滴落浓汤。
是泪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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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弑神,得先让神变做凡人。”灵水静慢慢的说着,以自己和莫登霜添酒。
“如何?”
“动凡心。”
“美人计吗?”莫登霜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这位同行。
灵水静呵呵一笑,只顾喝酒,一张脸却比着天上的月光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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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凡家。
桌上摆了几道林越凡平日爱吃的菜,林越凡开胃极了,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反而一旁谢情兮未动双箸,只是坐着,脸色有些苍白。
“越凡,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情兮突然问道。
“四个月了吧?”林越凡想了想。
“都那么久了,这些日子,你待我很好,我知道的。”情兮看着林越凡,眼眶微湿,感激中带夹着一丝歉意。
林越凡笑了笑,又吃了口,赞道:“好吃。”
“如果,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或骗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情兮用力的拽着桌布下摆,布料都皱成了一团。
林越凡笑了笑:“你都已经做了,才来问我吗?”
“你……你说什么?”情兮愣住,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你……你知道?”
“知道,这菜里都下了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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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可是林越凡,当真行得通吗?”莫登霜举起酒杯,不忙就口。
“难说得很,一旦人让神给感化了,我这边也就输了。”灵水静叹了口气。“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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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屋苑外的湘妃竹随风轻摆,奏出“沙沙”乐韵。
“你知道了,怎……怎么还在吃?”情兮见林越凡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入嘴里,吃得咀嚼有声,不仅瞪大双眼。
“就算下了毒,也是你做的菜,是你做的,我就吃。”林越凡说,伸手又要去夹菜,情兮忙伸箸抵住他的筷子:“算了,别吃了。”
“都已经中了毒,吃多些少些又有什么分别?”林越凡双筷一带一挑,将情兮的双快挑起,落回原处。
林越凡没了阻碍,又夹起一颗小白菜,放入嘴里。
情兮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你这人,不怕死吗?真当自己是神了?”
林越凡呵呵一笑:“你希望我是吗?”
情兮怔了怔,只觉得双脚发软,惟有竭力扶着桌子支撑住身体:“我下的五蕴皆空散,在三个时辰后,毒性会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但你放心,这毒药只会令你全身麻痹,却不会带来任何痛苦之感。”泪水不听使唤,夺眶而出。
“你弑神成功了。”林越凡放下碗筷,淡淡的说了句。
情兮芳心一震,娇躯颤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杀了这个人,灵水静答应还她自由不再受乾坤道束缚,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是她一直想要的。
但是,为什么,在成功的这一刻,确是如此的难受?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林越凡笑了笑,神情温和。
情兮不解的望着他。
“因为,你哭了。”林越凡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珠子仿佛要窥入她内心最深处。
情兮摇了摇头,哽咽道:“我还是下了毒呀!你高兴什么?”
“你选了这种毒药,毒性温和,侵入性缓慢,不似其他药物般折磨服食者。药性在三个时辰后发作,而你在这个时辰给我下毒,用意甚为明显,你希望我在入眠时候毒发。睡着后,就算我全身麻痹,多半也是浑然不觉。照你的意思,应该就会舒舒服服的死了。”林越凡不急不慢的说着,好像在说着别人似的。
情兮听着自己的心跳,脑里乱成一片。
又听林越凡说:“你本可以安安静静的,是么都不说,任由我吃饭睡觉,稀里糊涂的死了。但你偏偏说了,”他站了起来,伸手握住情兮那冰冷的小手,“你希望我可以找到解毒的方法,你改变了主意,不想我死了。”
情兮抬头望着他,泪眼与他四目相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即便知道了,也没法杀了你。”
“这毒没解药的,”情兮语气中除了懊悔,还充满了恐惧,“怎么办?怎么办?”
林越凡笑了笑,抚着情兮脸颊:“我是神,怎么会死?”
情兮哭着摇头:“这个时候,你还说笑吗?”
林越凡笑了笑,照在面上的月光似乎也变成了阳光,一点一滴的温暖着情兮的心。
“你信不信我?”林越凡轻声问道。
情兮凝视着他那双清澈得发亮的眸子,心情突然平复了很多。
咬着樱唇,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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