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21, 2011

弑神(一)

第一章:神

“喝!”必应馆后院,一名年轻男子挥舞着拳脚,疏星残月下一招一式均舞得虎虎生威,拳脚风更是刮得一旁树木枝叶乱颤,沙沙作响。男子突然大喝一声,向前疾冲,以掌拍在眼前树木树身上。

掌力所至,树叶不分先后,纷纷坠落,漫天飞舞。

“啪啪…….”男子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黄衣女子,斜靠月牙们,正望着自己拍手微笑。

男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妙凌,让你看见了啊?”

妙凌笑了笑,举起一个朱红色食盒:“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男子点了点头,走过去与妙凌并肩在石阶坐下。

妙凌手持肉包子,问道:“李晋啊,你这般练法,后院的树木岂不是都得让你打得光秃秃的了?”李晋咬了一口包子:“还差得远呢!”他一手指着适才的树木:“你看,都没全震落,不算练成。”

妙凌望着那枝干扶疏,绿叶稀落的树木,突然笑问道:“喂,你干什么那么拼命?真的那么想出头吗?还是执着着你所说的传奇啊?”

“我读不了书,不会做生意,只会练武,原想着练武功也只能在街头上卖卖艺…….”李晋啃着包子边说:“却让我遇上了师傅,他说我是个练武奇才,把我带了回来。那么多年了,我拼了命的练功,但他也只是派我干小案,要不就是去做帮手。”

“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嘛?你才二十岁,那么急作什么?”

李晋瞪大双眼:“我十五岁已经开始出任务,搞了五年,我到今天既不是刽子手,也不是偷子,一事无成的,难道不叫人气闷?”妙凌呆呆的看着他半晌,最终也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今世道败坏,政权泛滥,无论官场、商场甚至武林均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各有各的政治分争。尔尔都得激烈,甚至会出手攻击,或偷取对方事物,或搜集对方隐私,甚至取对方性命,干尽阴损之事。

但这些人往往碍于面子,以及那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装备,“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他们,要干这些事,自己当让万万不能出手,自己门下的人也最好不要用,否则东窗事发,调查起来,一下子就能把主子揪出来。

所以才有了必应馆。

所以才有了其他专提供这类性服务的帮派,必应馆只是其中之一。

这些帮派会馆专培养各式人物来替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第一种,偷子。

顾名思义,偷子就是小偷。这些往往不太善于打斗,但是轻功却是绝佳。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个大小宅院,偷走雇主所交代的事物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逃之夭夭。偷子第一课除了学轻功,还要学会解开各式各样的锁,省下偷钥匙的时间。

第二种,刽子手。

又名杀手,不用多说,就是杀人工具,这类人的武功多数十分高强。刽子手杀人的方法因人而异,有些刽子手善于暗中刺杀,只杀目标,决不作多余的事,有些则大大方方,把目标及身边所有人杀光,说是斩草除根,万无一失。前者的人数较多,毕竟多宰几个人佣金也不会提高。轻功固然没有偷子好,但也不能太差,杀了人总得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免得节外生枝。

第三种,鬼子。

鬼子,擅长收集情报,武功未必极高,但是易容术却是一等一的高明,往往化作他人,潜入不同地区搜集情报。鬼子有的直接为雇主提供情报,为雇主挖取对头的撅失阴私。有的则是帮助偷子和刽子手搜集下手地点及目标的各种情报,例如地理位置、目标的生活习惯、近日会出席哪个场合等等,以方便偷子和刽子手选定下手的日子。

至于那些刚入会,又没有特定能力的人,通常会被派去处理一些较小风险较低的案件,或是在大案子上作为不同偷子或刽子手的帮手。毕竟有些案子单凭一人是无法解决的。

李晋,就是这一类人。

既不是偷子,也不是刽子手,更不是鬼子。

只是个帮手。

而他身边的妙凌,也是个没有职位的小帮手。

妙凌今年十八岁,小了李晋两岁,生得漂亮活泼,是李晋的同事兼情人。

“你也别太气馁,我们这些做小帮手的也不是没有用的,若不是我们帮忙,有许多案子定做不成呢。”妙凌手捧着茶杯,看着那乳白热气缓缓冒起,轻轻吹了一口。

李晋伸了个懒腰,说道:“但还是当个正牌的好。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这次从益州回来,怎么样?”

妙凌秀眉挑了挑:“你是说案子吗?”

“你不是帮燕子神偷上峨嵋替武当派偷玄元宝剑吗?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砸了。”

“什么?”李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砸了呀。适才燕子姐才去了莫老爷子那里解释呢!”妙凌托着腮,神情有些无奈。

“峨嵋的人发现你们了?”

妙凌摇了摇头:“就算发现了,燕子神偷什么人物?那些道姑捉得住她吗?我们偷到了宝剑,半路让人抢了。啊,不是人。”

李晋奇道:“不是人?”

“是神呢…….

“林越凡?又是他?”

妙凌嘟着小嘴:“不是他会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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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益州,峨嵋山。

妙凌替燕子神偷引开峨嵋一众道姑后,便藏身在树林里等待燕子神偷偷走宝剑后与自己会和。

自己的工作也只有这样而已。

“主戏都是别人唱呢。不知武当那群牛鼻子要那柄剑做什么?”望着夜空,妙凌怕是无聊过度,竟无聊到去猜测雇主的动机,虽然明知不可以。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妙凌肩头让人拍了一下。妙凌武功虽不是登峰造极,但也不至于差到让人走到自己身后都毫无知觉。

妙凌回过身,只见一个黑衣男子,长身玉立,两道剑眉下那双眼睛,竟比天上一海星河还要亮。那男子正对着自己微笑,弯眉露齿间,竟有些勾魂夺魄。

但那人长得好看归好看,妙凌还是下意识地将手腕上扣环里的匕首褪到手心里,厉声问道:“什么人?”

那男子却不答反问道:“你是来偷玄元的?”

妙凌吃了一惊,却没敢回答。

“那得跟你说声谢谢了,还有燕子神偷,你们两个女人,我总不能让你们太没面子……”男子自顾自往地说着,完全不理妙凌警惕性的反应。

妙凌越看越气,玉手一翻,匕首朝这男子面门划去,男子却不闪躲,伸出二指晃过半空,竟夹住刀锋,脸上嬉笑神情依旧。妙凌大惊失色,想抽回匕首却发现匕首仿佛生了根似的,紧紧贴在那人二指之间,进退不得。男子微微一笑,慕地翻转手掌,一股劲力自匕首拥来,妙龄顿觉虎口发麻,匕首顿时应势脱手,劲力由虎口涌入全身,妙凌一时脚步发软,倒退了数步方稳住身子。

妙凌失了兵刃,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当地。只听耳边男子声音突近突远,犹如梦呓:“替我对你们家馆主说声抱歉了…….”

回过神时,那男子早已如蒸气般消失,地上插着了一把匕首,刀身没入泥土直至末柄。

妙凌想起男子的话,深怕男子对燕子神偷不利,忍不住折回峨嵋看个究竟。

夜晚的峨嵋山仍是一片寂静,灯火稀疏,看来宝剑失窃的事还没被发现。

在一座宝殿的屋顶上,妙龄找到了燕子神偷。

燕子神偷单膝跪在屋瓦上,神色茫然以及,手中握着一把剑鞘。

只有剑鞘。

没有长剑。

“燕子姐姐,你,你还好吧?”妙凌走上前慰问。

燕子神偷摇了摇头:“神,是神把它抢走了。”

妙凌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站着。

燕子神偷回想起刚刚与林越凡的追逐,震惊的感觉久久不能退去。

那个真的是人吗?

自己的轻功向来傲视同行,还得了神偷这个称号。

但是,适才,无论自己怎么逃,无论自如何将风行之术发挥至极,那鬼魅一般的家伙,总是跟在身后,好像猫捉耗子般的戏弄着自己。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超越自己,拦去去路的一瞬间,那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抽掉长剑,待得自己惊觉时,那人就已经消失了。

好像清晨的露珠般,说不见就不见。自己如何穷追,都沾不上一片衣角。

偷子里的神,一夜之间让林越凡贬做了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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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林越凡直接把宝剑从燕子神偷那里抢了?”李晋问道。

妙凌点了点头:“他用两根指头就夺下了我的匕首。而且他居然追得上燕子呢,我练一世也追不上他的。他真的不是人而是神呢。”

李晋不以为然:“不过武功比大家都好嘛,怎就不是人了?”

“我们这里还有别的党派,就算是最顶尖的刽子手和偷子,干起大案来,也需要其他帮手帮忙,那个林越凡,干大案小案,都是自己孤身一人的,而且从没失手。你说,一般人办得到吗?”妙凌妙目透着一丝气急败坏,搁下茶杯,茶水溅了一大半出来。

李晋忙道:“妙凌你别气,我又没说你说错。”见妙凌眉头舒展开来,李晋又道:“今日我听说,很多人都想找林越凡挑战,也有很多同行想杀了他,免得他坏了生意。”

“那天不是才死了个无休吗?还有人敢去找死?”

“如果谁能弑神成功,定变成传奇。”

妙凌转过头,眼神带笑,盯着李晋:“传奇?这不刚好是你想要的吗?”

李晋哈了一声,“弑神?我?不能的吧?”

“是啊,谁能呢?”

夜风吹过,凉似秋水,小情侣坐在石阶上,各自思考着这个没人能解答的问题,不再言语。

一天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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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门派的确很多。

但是神,又怎会属于任何一个门派?

林越凡没有门派。

他也没有正牌的职务。即是刽子手,也是偷子。

基本上,只要你付得起钱,这个神就很乐意为你效劳。

他也没什么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与同行抢生意、先到先得这样的事他理都不理。

确实,有时不同的派系的偷子或刽子手会接到同一个单,刽子手方面还好,通常会合谋击杀目标一起赚取佣金,但偷子只要一方得手,另一方就得立时放弃,或是他日再想办法偷回,绝不能袭击对方偷子。

这是规矩。

没有人像林越凡这样的,直接从偷子下手。

当然,江湖规矩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大堆废话。

同道有很多人想杀林越凡,多半是被这个想法蒙蔽了。

到底我能不能够杀掉神?

听起来很愚蠢的想法,却很多人想试一试。

这世间本来就很多这种事不是吗?

有些则是恨林越凡坏了自家的生意,恨得要把他给宰了。

这几年,不少刽子手,偷子甚至鬼子都想尽办法要干掉林越凡,甚至不择手段的。

但是,就是没人成功。

结局总是这帮人搞得林越凡不耐烦,将对方打成残废或直接杀掉。

这么一来,对弑神感兴趣的人,反而好像又多了些。

崂山,杏林深处一间木屋。

木屋内,汤先箎喝着刚泡好的龙井:“越凡啊,我听说你刚拆了也燕子神偷的招牌是吧?”

窗边林越凡斜寄栏杆,手持一书卷,正看得入神,听见人问,也只是嗯了一声。

“人家女孩子,面皮可是薄的很………

“没法子,雇主出了钱,我就得办事。何况我不是留了剑鞘给她了吗?”林越凡翻了一页书,若无其事的答道。

“这么一来,你又多了几个仇家,这几年来,多少人对你下手,你也很清楚,以后做事,就别太过火了。”汤先箎慢条斯理的说道。

林越凡将书合上,笑道:“师父,我知道你担心我。”

汤先箎喝了口茶,默然不语。

“但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究竟谁能杀我?”

“满招损,谦受益。你也别太骄傲了,真当自己是神吗?”

“师父,是不是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徒弟。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吧!”林越凡微笑着。

汤先箎看着这个青出于蓝的徒弟,怔然不语。

就是这个老人,创造了神。

而林越凡总没有忌畏,大大方方的向别人说出师承何处。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是害怕的。

每次干了案,林越凡总喜欢来见见师父,陪师父喝茶说话。纵然他只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

“下回要到哪里?”汤先箎岔开了话题,懒洋洋的问了句。

林越凡从怀里抽了一大叠银票出来扔在桌上,说道:“成都,呐,这些是定金。”

汤先箎瞄了银票一眼,只是笑了笑。

定金就给了那么多,看来不是件容易的案子。

“我说过的,以后定让师父每日过着喝茶数银票的日子,您放心好了。”说完这句,林越凡大步流星,消失在杏林中。

汤先箎望着徒弟身影消失,心里喜忧参半,手里握着的茶水,突然变了味似的,再也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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